北京最大的系列强奸案下
老王说:震惊70年代的北京“双桥老流氓”。一个40多年前轰动京城的案件,该犯总共制造了强奸、抢劫起,警方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历时10年蹲点设伏,却始终束手无策,最后在偶然机会+机缘巧合下才抓住这一正主。 在阅读以下文章的同时,不妨听听老王的故事讲述。 点上方绿标即可收听《老王讲野史》本期音频 ●●●●● 侦破“飞毛腿”案动用警犬,在当时北京的刑事侦破中也算个新鲜的事情。 怎么能算新鲜事情呢?我国警犬事业开始很早,甚至国民党统治时期,广州就已经开始使用缉毒犬了。中苏合作时期,在长春还有警犬学校,用个警犬怎么会是新鲜事儿呢? 这不是碰上文革了吗?文革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正常,特别是有些逻辑无法理解,这驯养警犬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跟资产阶级警察制度挂上了钩。在砸烂公检法的时期,中国的警犬事业出现了大规模的倒退。萨虽然不了解其中全部的情况,但大家可以轻易在网上找到有关资料,在文革期间,中国公安机关的警犬队几乎全被解散,废除,驯犬员转行,警犬学校关闭。很多警犬被打掉吃掉,仅有部分幸运儿被转入军队系统加入军犬行列。 这人的路线斗争,关狗什么事儿呢?老萨看着这些材料,至今琢磨不明白。 不过,警犬被废除造成的问题很快就暴露出来,许多案子明明该狗干的事儿,非得改人来干,那结果如何可想而知。最后大家发现还得用狗。 更不要提运动给人与人之间,组织之间造成的层层创伤,派性斗争,几十年之后也未必完全能够清除干净。 这个稀泥可不是好和的。 不过中国人到底是中国人,在这种情况下,到,73年,中国警犬事业居然又慢慢地恢复了一点元气。至少,在首都使用警犬参加破案,已经成为了可能的事情。 几次抓捕“飞毛腿”不成,13处发出请求,要求抽调警犬助战。 正想找机会露一手,重振“狗”名的警犬队当然大力协助。 人家警犬队的领导很傲气,说什么飞毛腿,只要他作案啊,我们的狗就能把他找着,只要能碰上他啊,我们的狗就能把他追上。 警员们皆以为然,而且颇有人不如狗的惭愧。 双方在接近中“飞毛腿”发现警方人员,故伎重演,向田野中奔逃。喝止无效,驯犬员随即放警犬追捕。 只见一团黑影在前,两团灰影在后,伴随着声声狗吠消失在浓雾之中。 驯犬员自信地说道:“等着吧,一条就够要他命,两条都上,准能抓回来!” 警员们也很有信心地跟着追了过去。 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警犬投入追击,警方人员抱了很大希望。但是,就在警方人员跟着警犬追上去的时候,两头警犬却耷拉着耳朵跑了回来。 没追上?!警察们面面相觑。 驯犬员愣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他娘的,不会是他把狗都给跑赢了吧?! 这句话不胫而走,后来一提就是“那小子是把狗都跑赢了的飞毛腿”。 人把狗都跑赢了的事不是没有。上个月在北京见到一位也喜欢写东西的警方老大,说他有一个小弟来找他帮着抓一个盗窃犯。他有点儿奇怪,说这么个简单的盗窃案子,怎么会劳动到我老人家头上?那位老弟兄说请你帮着抓人不是因为案子大,是因为这人太有意思了,我就是想跟他聊聊。 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能有多大区别。你干嘛非得见一个偷东西的呢?他让你丢面子了?要收拾他? 哥啊,我才不想收拾他呢。抓住这小子,我直接就送他去奥运会啦。 怎么回事儿? 警察们一人点了根烟,站树荫底下聊天,满有把握地等着听有人喊救命求饶。 正在施工的光板楼既没有窗户也没有门,警察们只见一人一狗在不同的楼层忽隐忽现,如同穿花蝴蝶。 这小子还挺能跑的。驯犬员啧啧赞叹着掐了秒表,意思是想看这小子到底能撑多久。 结果,折腾了一阵,楼里忽然沉寂下来。感到奇怪的警察们过去一看,只见—— 那狗趴在水泥板上喘,累得吐了一地,嫌疑犯却踪影皆无。 楼下地面上有一个预留的下水通道,那小子早就顺着这条通道跑了! 能把狗都跑吐了,难怪警察想看看这位是何方神圣。 不过,这位老大说,那小子能把狗跑吐了,也是有客观条件的。当时的现场是一正在施工的居民楼,此人一会儿上楼梯,一会儿下楼梯,带着狗跟他运动。狗很执着,死盯不放,紧追不舍。问题狗的祖宗是狼不是猴儿,它完全不能适应这种忽上忽下的运动,最后,就出了这样的结果。 看来,南方的贼,也是斗智不斗力的。 问题十八里店周围可没有工地,一马平川的。地形虽然复杂了些,到底还是平的。好的警犬时速可以超过六十公里,这小子要能在这儿把狗跑赢,确实有去奥运会的实力。 随后,运用警犬跟踪追击的做法,也遭到严重挫折——明明大伙儿眼看着老流氓往东跑的,让狗闻了残留物跟踪追击,那狗愣往西边去! 这下子,驯犬员的脸上挂不住了,吭哧了半天,冒出一句–“犬种退化”。 后来想想这实在是个给挤兑没辙了的托词,狗要退化到跑不过人,闻味儿南辕北辙,那别说当警犬了,看门的活儿都没戏,也就剩下炖狗肉一个用处了。 警犬队的领导也很恼火,听了汇报一咬牙,说好一个飞毛腿啊,老子不过了,来人,把“黑背”给他们带去! 黑背,是德国阿尔萨斯狼犬的绰号,这种狗易于训练,服从命令,忠诚勇敢,最出色的是步惧枪声,被称作当时世界最好的警犬品种。重新组建之后,我国警犬部队一直存在改良犬种的必要。虽说当时讲究不能崇洋媚外,但警犬这一块儿,德国黑背的大名还是让北京警方垂涎三尺。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虽然德国分成东德和西德两个国家,而且彼此针锋相对,但都和中国有着不错的关系。 于是,北京警方特别调出有限的外汇,从西德进口了一对纯种的黑背,成了警犬队的掌上明珠,那意思是要留种的。 现在,为了这个案子,队长连留种的事儿都不管了,直接让黑背出击! 他也是琢磨过,所谓“犬种退化”只能唬唬外行,闹不好这“飞毛腿”是个杀狗的,贩狗的,训狗的或者炖狗肉的,一般的狗见了他害怕。 作为优秀犬种,黑背没这个问题(藏獒也没这个问题)。观看过黑背的训练,队长赞叹道:老张,我看你就是让它咬咱们局长它都不会犹豫。 负责黑背的饲养员姓张,业务很熟,但人特别勤勉老实,在队里队外极有人缘。这老张对两条黑背之好,人家说跟对他儿子似的。 现在,还没留种呢就让上阵,老张舍不得,思前想后,把母狗妞妞留下,带上了公狗大黑。 带上大黑开始蹲守以后不久,公安人员又接到一起报案,老张带着大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嗅过案犯留下的残留物以后,老张一声令下,大黑如同箭一般就冲了出去。 看到大黑的速度远胜前面来的那两条狗,有的公安人员甚至鼓起掌来。 只有老张有点儿踌躇。 因为他觉得今天大黑的反应有点儿不对——一闻“飞毛腿”的味道,大黑脖子下面的毛整个都炸起来了,那是黑背极惊恐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但是,黑背到底是一种非常有服从性的狗,无论怎样惊恐,主人一声令下,依然照样出击。 到底对方是何等凶残的罪犯啊,能把我的大黑吓成这样?老张心里嘀咕,但还没法跟人说——就他一个警犬队的,说了,别人也不懂啊。 后来,老张看录像,看到藏獒斗老虎的时候,恍然大悟——大黑的反应,就跟藏獒觉察到了老虎的时候一样啊,这案犯对大黑来说是老虎一样的存在! 但大黑不愧是一条好警犬,即便对着老虎一样的对手,依然勇猛出击。 警察们跟着大黑追击,追了很久以后,疲惫的大黑从雾中重新出现,毫发无伤,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手套。后来经过痕迹比对,这正是“飞毛腿”作案撬窗时戴的手套。 大黑和罪犯已经交过手了! 激动的警员们围着手套大叫有进展。老张示意大黑再追。 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 世界最优秀警犬中的佼佼者大黑,死活不肯再追。 气极了的老张甚至破天荒地对大黑动了拳脚,但那狗就是打死也不肯追。 老张还要打,让当时在现场的老孙拉住了。 老孙回忆中说,我从来没想到狗也会哭,这回我可见着了,那样子太可怜,太惨了。那狗被打得流眼泪,也不肯去追,它肯定是有理由。可惜的是狗不会开口…… 是啊,否则它能告诉大家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啊。 看明白大黑的表情,老张叹口气,过去把狗抱住了。 就在一个要打,一个在拦的时候,另一组侦察员从附近一个蹲守点赶来增援。听到这个情况,一个性子暴烈的技术员眼看到手的鸭子飞跑,控制不住情绪,照着老张就打了一拳,骂道:你人怂狗也怂! 老张擦了把眼睛,没还手。 会不会是杀狗的人做的案子?事后,警方对周围凡是跟狗有关职业的人员,过了一遍筛子,别管是杀狗的,还是养狗的,还是狗肉厨子,但无一与本案有关。 这个判断,其实只和事实差了一点点。 这时候,后续的侦察员,指挥部的人也都赶到了。追击无望,一方面赶紧把手套送检,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另一方面现场总结一下,看下一步怎么追。 侦察员向指挥部的人汇报今天的案情。 听到出事村庄的名字,那个刚才打人的技术员忽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是那个村谁家出事儿了? 村北,有个知青点,五个女知青,全都…… 刚说到这儿,那个技术员一屁股就坐地下了,双手抱头,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半天,他才很艰难地吐出一句来——“我妹妹,就在那个知青点。” 警犬追踪失败后,北京市公安局以侦破重大案件著称的大将张良基挂帅,加强对“十八里店飞毛腿”一案的侦查力度。这一阶段,此案每天动用警力平均在40-50人,主要放在蹲守上。 张良基,后来的北京市公安局局长,破案端的是一把好手,建国门枪击案是他指挥堵截的,鹿宪洲,白宝山,都栽在这个挺壮实的公安局局长手里。 “良基可不是那种动辄打打杀杀的人。”听了我上面说的印象,老孙纠正,“他办案子细心,脑子也活,后来找马神仙就是他的主意。这案子办到中间,他还想过动用直升飞机,用探照灯从上面照的做法。” 当时中国没有正经的警用直升飞机,哈尔滨生产,成建制装备部队的直五式直升机外号“空中拖拉机”。它要在低空巡逻,别说色狼了,真狼也给吓跑了。所以这一招后来没有真的用上。 如果说干警们破案不用心,那是昧良心的话。即便不说职责所在,一线干警之间的友情,和部队中的战友十分相似,经常在一起出生入死,会让人产生一种患难与共的特殊感情。抓来抓去,抓到自己战友的妹妹都成了受害者,抓不到“飞毛腿”,每次回来从队长到侦察员,看见技术员都抬不起头来。 可是,案犯飘忽不定的行踪,依然让大家无可奈何。 老孙说,我当时就想,要抓着这小子,拼着犯纪律,我也得先上去给他俩大嘴巴。 唯一的作用是几次和侦察员狭路相逢,好像案犯多少也被吓得收敛了一点,作案密度有所下降,甚至有,有一度基本没有出案子。 干警们分析,说闹不好有两种可能。一个可能是此人因为别的案子,给抓起来了,还有一种可能,是年龄渐长,不再作案。 如果真是第二种情况,那对社会治安固然是件好事,对破案却不见得是好事。警察们最怕的,就是案犯不作案,只要你作案,我们总有办法对付你。 案犯作案密度下降,但蹲守还得继续。 老孙讲过当时蹲守的工作是怎样做的。 “第一天到队里,布置任务就是蹲守。来了,什么也不说,发件大衣,去双桥,夜里,撂着的稻子堆,布置好了,蹲守。” “白天是看卷宗,排查,四十多大本,能看死人。” “也有巡逻,我和杨保国他们,四个人一组,每天双桥牛奶场,步行去通县,每人一支枪,村外转。” “当时三环路很窄,只有两条车线,晚上十点去,早上撤哨……” 无论寒暑,这样的日子老孙过了三年半。 老孙提到他们当时除了带着雨衣,皮大衣,手枪,电警棍,报话机,铐子这类常规器材以外,冬天夏天还配有特别的东西,可以保证侦察员夜间不困,能够保证蹲守质量。 这“特别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萨有点儿好奇,脑子里想着不定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呢。陈娟在《昙花梦》里提到过,国民党时代警察为了不困用过所谓百宝提神丹,含鸦片量达百分之八十,用开水吞进服下去,一粒可以提神六小时。难道我们也…… 老孙说出来的答案让我大跌眼镜。 老孙说,就是一截干辣椒。 冬天蹲守不许喝酒,带一截干辣椒,困的时候一舔,当时就不困了。 真是土八路有土办法。 当时抽调侦破这个案子的,都是各个部门的精兵强将。老孙进这个案子,也是因为他一天就侦破了“何须五谋杀案”。 这案子出在怀柔,挺偏的一个村子,死了一个治保主任。老孙这是第一次出枪击案的现场,感受很深。 他回忆当时的现场,依然十分清晰:“治保主任家就一口人,老鳏夫。冲北开的院门,治保主任倒在门里离门五米的地方,头冲西北,脚冲西南。第一枪打手,肯定是治保主任用手去堵枪口了,手的骨头都打在墙上;第二枪心脏,第三枪右胸。” 为什么记忆清晰呢?他说因为那老头死后双目圆睁,满脸的不甘,那人死得有怨气。 现场没发现什么,都觉得这案子不太好破,下一步得排查周围所有有枪的…… 那这案子怎么一天就破了呢? 老孙说,别提了,吓出来的。你们现在管这叫八卦,结果八卦把嫌疑犯吓自首了。 当天夜里,村民兵队长何须五跑到公安人员这里来,说要投案自首。这案子是他干的,属于报复杀人。 看着送上门来的好运气,警察们不动声色,审问起来步步为营,何须五更是竹筒倒豆子,一个小时,案子就确定了。 能三枪杀人的主儿,让什么给吓自首了呢? 让闪光灯给吓的。 原来,办案民警为了照现场使用了老式的镁光灯拍照,那种在民国时期电影中经常轰然出现的玩意儿使用起来声色俱全,蔚为壮观,给人印象十分深刻。 何须五作案胆虚,没敢靠得太近(毕竟是村干部,还得来的),冷不丁里面扑的一声一道闪光,他没见过这玩意儿,不由得疑神疑鬼。 警察检查现场以后,村民们七嘴八舌在大树底下议论。有个老头子以前在城里干过说书的,大概这么多年老实慎言的憋坏了,有这个机会正好炫耀自己的见识。老头子说起破案来口沫横飞,出神入化,越说,何须五觉得心里越沉重,觉得自己那两下子断难瞒过京师来的捕头。 说到那镁光灯,老爷子说你们没见过吧?那可是不得了的东西。这人被杀的时候啊,眼睛里头最后会留下来杀人者的影子,跟照片似的。可是呢,这影子一般人看不见,是刻在眼底(看来老头子还懂些医学)的。人家公安局得有办法,用这灯一照阿,里面的人影就纤毫毕现,比照片还清楚。 那,何须五忍不住问了一句——警察为什么还不抓人呢? 老爷子斜楞他一眼,说这就是警察的规矩。八门金锁阵还得留个生门的,那犯案的也是条生命,得给他个出头的机会。人家知道是谁干的,可是今天晚上不抓,古时候那得拜狱神,现在得向毛主席汇报,毛主席说让抓,那才能抓呢。你看那警察干吗不走(老孙说了,我们倒想走,可还没做调查呢,怎么走?),闹不好这杀人的就是咱们村的——“你看琢,三信鸡叫就耍人……” 一席话古今中外,道理严谨,村民们连连点头。 唯独何须五回去越琢磨越不对,熬到快天亮,鸡叫头遍的时候,终于撑不住了,只好到警察那里投案自首。 “这案子破的纯粹就是运气。”老孙说了。“现在都看电视,没有这么天真的罪犯了。” 不管运气不运气,破案就是硬道理,于是老孙也就因此进了“十八里店飞毛腿”这个案子。 虽说破何须五案是运气,老孙蹲守的时候可不靠运气。 巡逻也就罢了,蹲守的时候,老孙总是选一个几条田埂汇合的地方,找个稻草堆或者秫秸秆捆子钻进去躲着——周围几块水田,多冷的天,他都会先下去摸摸,大致弄明白道路。而且,他这一组四个人,老是布成一个菱形,把大道放在菱形的中央。 那年头夜里行人少,除了少数因为工作往返的人,多一个就是嫌疑人! 功夫不负苦心人,别看老孙这做的象是笨办法,终于有了成效。 一个初秋的深夜,老孙刚舔了口辣椒,忽然隐约听到大路上有动静。老孙循着声音悄悄从稻草堆中拨开一线空隙,眯缝起眼睛往外看。--这正是“飞毛腿”经常出来作案的时间。 巧得很,他一张望,正看见一个影子沿大道而来,虽然是雾中看不大真切,但可以肯定不是自己人。 近了,影绰绰能看出是个男的,腿脚灵便,但步态鬼祟,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似乎不想被别人发现。 依靠多年公安工作的底子,此人一看就不正常,肯定是“有事”的人。 眼看对方接近到离自己不到十米,老孙猛地一挑面前的稻草,大喝道:“站住!警察!什么人?” 只见对方全身一震,根本不答话,掉头趟着稻田就跑。 老孙跟上去就追。 虽然预先摸过道路,老孙还是被他甩了下来。 “站住!再不站住开枪了!”老孙哗啦一声拉开保险,对着天空开了一枪。 站住了?没有,跑得更快了,这小子在稻田里居然跑得飞快。 不过,一看他跑的方向,老孙就乐了–这小子正对着赵保国的方向去了,而且雾中已经可以看到赵保国的影子从对面出现! 赵保国可是擒拿科目的一把好手。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侦察员也从两边的田埂出现了,正把这个黑影围在中间,形成包围之势,两人都提着枪,大家的心思很明白,第一看赵保国能不能活捉他,第二捉不住就朝他腿上打,第三,要跑得太快,那就只能往死里楔了——打死也不能让他再祸害人。 老孙边跑边尽量拉了一个斜线,心说,从这个角度开枪,就穿了这小子,也打不着赵保国了吧? 奔逃中的影子也发现赵保国迎面而来,被迫减速,试图从侧面逃出包围圈。因为距离已经很近,老孙说自己当时还真有点儿分心——警察有四个,嫌疑犯就一个,开枪,怕打着自己人;要不,干脆把枪收起来自己也上去抓算了? 看老孙巨灵神一样的形象,觉得直接上去抓可能更合他的心思。忽然觉得应该对研制警械的部门提个建议——这年头都讲究个性化,警械是不是也应该针对警察的不同情况配备呢(这不是老萨的发明,里头那个Q先生,不就是这么干的)?比如老尹,应该带上古代侠客用的百宝囊,什么带钩的带刺的带刃的铁莲子金钱镖一应俱全,好对付那些各有特点的逃犯;老孙呢,你给他根狼牙棒或者开山大斧带着,绝对比让他拿把手枪威慑力强啊。 警察在执行任务中误伤自己人的情况并不是没有。比如,有一次担任抓捕的侦察员进入嫌疑人的住宅开始动手,意外的是嫌疑人正招集一批小兄弟“开会”,抓捕对象数量超过预期。发现情况不对,嫌疑人持械反抗并拼命外逃。掩护的警察在门外忽然听到里面枪声大作,有侦察员喊“跑了,跑了”,立即将枪口对准嫌疑犯可能出逃的门窗。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破门而出,门外的警察当即开枪射击。结果,因为视野不良,误中在对射中退出门外寻求掩护的自己人。 这事儿,就不发挥了,因为是我一个朋友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至今谈起来黯然神伤。 但是,赵保国的手艺轮不到老孙为这事儿费心,三步并作两步贴上去,一个手刀切在那影子的颈动脉上了。对手顿时瘫软在地。 按住一看,三十来岁(推测嫌疑犯是25-45岁),身材不高但是肌肉发达,说话当地口音,在他经过的地方还扔了一个大帆布包,显然是赃物。一切都和假想的嫌疑犯十分接近。 漂亮!扣上狼牙铐,喜气洋洋的侦察员们拖着死狗一样的嫌疑人,马上呼叫指挥部。 三十分钟以后,喜气洋洋化作了怒气冲冲。 经过审问查明,被抓的原来是个偷青的农民,因为也是当地人,熟悉地形,所以跑起来也…… 抓,是没有抓错,但和原来的心理预期相差太远了。 类似的事情,在抓捕十八里店飞毛腿的过程中还发生过好几次,有一回一个供销社刚被盗十五分钟,案犯就被抓获归案。几十名侦察员日以继夜地巡逻蹲守,朝阳通县交界地带的治安为之一变,连偷看女厕所的都没了。 除了“老流氓”依然如同梦魇一样不时出现。 但是,别忘了这帮侦察员蹲守是为了什么,从全市抽调精兵强将,可不是为了抓偷看女厕所的变态老头来的。 所以,供销社给公安局送来“破案如神”“神兵天降”的锦旗,警察同志们却讪讪的很提不起精神来,也就容易理解了。 这中间,张良基等指挥员想到了一个人——中国步法追踪术的创始人,马玉林。马玉林中国公安界科学侦破的先驱。因为创立了实用的足迹分析技术,他可以通过脚印科学地判断嫌疑人的年龄,身高,体重,性别等,多次据此破获重大案件。在公安界内部人送一号“马神仙”。 有为朋友提供了一个马神仙的小案例—— “有一年我老家的煤矿发生了一起丢失电缆盗窃案,当时公安机关就把马神仙给请来了,老人家那时就已70多岁了,名声在外。他来到煤矿以后先是看了案发地点的现场,后又把丢电缆的工厂的所有工人的脚印看了一遍,看完之后让其中的一个人当他面剪电缆,那个人用右手去剪电缆,剪完后马老盯着他的眼睛说你用左手剪,那人遂用左手剪,剪完后马老看了一眼电缆的痕迹判定就是他了。在这次案件的侦破中马老不光看了脚印,还观察了案犯剪断电缆的痕迹,而且他推断出了案犯在实施犯罪的时候就是用左手作案的。” 张良基认为,“飞毛腿”虽然跑得快,到底不是鸟。只要他着地,就得有脚印。有脚印,马神仙就有下手的机会。 侦破飞毛腿一案的时候,马神仙年事已高,足迹跟踪的工作,交给了马神仙的弟子孙忠升。孙忠升深得马神仙的真传,屡破奇案。他给侦察员们讲述的案例和分析方法,令人大开眼界。孙忠升的现场表演更加精彩。例如,军人,农民,司机,脚落地的时候,足迹重心的部位明显不同。所以,让侦察员们随意收集来脚印,孙从足迹中不同部位的深浅,竟然可以判断出嫌疑人的职业来。 这一套技术,让侦察员们十分佩服,直呼孙忠升为“小神仙”。孙忠升的到来,为案件的侦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值得一提的是,孙忠升的爱人李松枝也是警察,是北京市公安系统的打扒模范。 问题是,由于知道警方在抓他,“飞毛腿”作案后,很注意清理痕迹。此前和“飞毛腿”遭遇的案子,飞毛腿活动的地方,不是在水田里,就是在柏油路上,始终不能取得其清晰的足迹。 功夫不负苦心人,机会终于来了。孙忠升加入案件侦破之后,冬天的一个深夜,蹲守的肖伟民小组和“飞毛腿”对上了头。 据老孙回忆,肖伟民报告和飞毛腿的遭遇是在半夜两三点钟,双方打了对头以后,已经老奸巨猾的“飞毛腿”掉头就跑。警方喊话无效后发现对方正在逃跑,于是开始追赶,因为天色太黑,而且地形复杂,这次追击又以失败告终。 由于时在隆冬,地面坚硬,对案犯的追踪十分困难。但是,天亮以后,肖伟民带着两个队员,根据案犯留下的细微痕迹,耐心地寻踪追迹,还是准确地跟出了两公里之远,到达了双桥火车站东米,一个叫做显宁侯村的小村子旁边。 追在这里,肖伟民忽然笑了。 几天以前下了一场雪,由于风向的原因,咸宁侯村周围有些地方积雪仍未融化,还有1到2厘米厚的残雪。在积雪上,赫然出现了案犯的足迹! “叫小神仙来。”肖伟民一面小心地把这些足迹保护起来,一面有些得意地呼叫指挥部。 小神仙孙忠升立即赶到,对案犯的足迹开始进行分析。 意料不到的结果出现了。 此人,从步幅看,身高应该在一米五零到一米九零之间–这就完全没有了参照价值,要知道平时孙忠升判断一个人的身高,最多只有两公分的差异。 此人,从步法的深度看,应该是一个肉球一样的胖子,但这与受害者形容的嫌疑人完全对不上号,肖伟民等侦察员更是完全不同意–“要是个大胖子我们早就追上他了。” 其足迹的重心也忽前忽后,奇特无比。 平时做分析头头是道的小神仙,这回却完完全全地被难住了。 不过,他还是把此人的行动路线分析出来了——此人到达显宁候村后,曾经绕着一家村民的院子转圈奔跑,把脚印踏得凌乱异常。这个类似死循环的怪圈让孙忠升费了很大力气,才发现一条极不显眼的足迹,直奔双桥火车站隧洞而去,最终消失在煤矸石铺成的路基上。 马忠升推测,案犯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跟踪,对足迹进行了伪装。有些无奈的小神仙把足迹的样本拍摄下来,寄给了老神仙。 后来,马神仙回了信,他对这些足迹的分析表明,案犯确实对足迹进行了伪装,在那些绕着村民房子转圈的脚印中的脚印中,有正着走但是在蹦跳的,有倒着走的,还有把脚立在鞋子里斜着走的。由于跳着走,他的步幅变得极不稳定,由于倒着走,他的步伐重心发生了颠倒。甚至,案犯在逃走途中,还背有重物,造成对其体重判断的困难。 可惜,当时马神仙身体已经很不好,不久就去世了(当时案子还没有破),未能在这个案子上提供更多的帮助。 难道,这小子是一个对公安侦察十分熟悉的家伙,竟然懂得故布疑阵来干扰我们对步法的调查?而且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居然敢绕着人家村民的房子转圈跑,此人的胆量实在够大。 事后,警察们才明白,这只是因为和案犯的思想方法从来不同而已。 警方高看了这个“飞毛腿”。 他绕着这个房子布下疑阵,只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居然有积雪,他又蹦又跳只为了把脚印踏乱,不断改变重心是怕房子里的人看到自己,背负重物只因为那房子附近有他抢劫来的东西,他要转移免得被警察看到。倒穿鞋子确有误导警方之意,但绕着那所房子转圈,却完全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他担心自己家门前雪地上的足迹,会把警察引来。 警方没有注意到,显宁候村被“飞毛腿”绕着转圈的这所房子里的,住的是一个兽医。 在今天双井桥向南不远,河边东边原来有个兽医站(现在拆了),岁数大的人多半还记得这个地方。甚至有人会告诉你那个兽医站有两个兽医,一个老得不能再老,另一个姓李的其貌不扬。 这个姓李的兽医,就住在咸宁候村的这所房子里。 年,兽医李宝城曾经被列为“十八里店飞毛腿”一案中的嫌疑人,但因住宅距离发案地点太远而未被重视。未能进一步对其进行调查还有一个原因——调查期间公安干警曾让多名受害人听过嫌疑人的录音,无人对李宝城的录音有异常反应。 如果警察中有熟悉兽医工作的,知道有的兽医会控制喉部肌肉模仿动物叫声来获得治疗中的“沟通”,可能会对李宝城多加注意。 但是,由于没有受害者能够辨出李宝城的声音,对他的嫌疑未能得到升格。 当时周围的嫌疑人太多了,个个监控是控制不过来的。 然而,案件破获之后证实,这个李宝城,正是那个苦苦困扰了京城捕头十年之久的–“十八里店飞毛腿”,“双桥老流氓”。 李宝城,年出生,咸宁候村人,平时被评价工作认真,为人热心。他的妻子是河北香河县人,经常上夜班,导致二人性生活不和谐。同时,也正是因为妻子经常上夜班,给李宝城提供了极好的作案条件。案发后,李宝城的妻子大为惊讶,公安人员认为她的惊讶如果是演戏,那都可以拿百花奖了。 因为是兽医,李经常要走村串乡,到农民的田地里为牲畜作检查。所以,他熟悉当地几乎所有荒僻小路和水旱田中的通道,也对各乡各村受害对象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此外,他在兽医站要为各村农民的牲畜提供治疗,闲谈中农民们常常露出“警察到我们村抓飞毛腿了”之类的消息,加上李宝城有心套话,往往不经意间他已经掌握了警方的布防情况。 这些,都给李宝城十年不能归案打下了伏笔。 有意思的是,李宝城这个兽医,却并不给狗看病。那么,怎么连黑背都那么怕他呢? 这也是开始警方不理解的地方。直到审讯中了解了一些兽医的知识,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怪事。 原来,兽医这一行,狗和马用的主要药物都是一样的。虽然李宝城身上的味道人闻不出来,但狗能分辨出来。狗和小孩儿一样,都不愿意和穿白大褂的,和打针吃药这类事情打交道。要搁现在,医院里头,狗比人都享受,对大夫倒不会有什么反感。可那是文革期间,人道主义都不可靠,更不要提什么狗道了。狗要有个啥毛病的,治起来普遍简单粗暴。所以一闻李宝城身上这味儿,那狗的毛马上就立起来了。 至于后来驯犬员死活赶着狗都不追,那狗也有自己的道理–你这当主子的大多数时候还义气,唯独碰上穿白大褂的,就一准他娘的作叛徒,一点都不罩我。这回又逼着我去找白大褂,不是打预防针就是灌肠,准没好事儿!我不去…… 李宝城开始对警犬也颇为忌惮,后来发现狗一见他就哆嗦。毕竟是干过多年兽医的,他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对狗的威慑,顿时胆壮起来。 让小神仙犯晕那回子事儿,原来是这样的。李宝城和警方遭遇后狼狈而逃,眼看跑到家门口了,忽然发现周围还有尚未融化的积雪,上面清晰地印着自己的脚印——天,我这不是把警察带到家里来了?!慌乱中的李宝城绕着屋子飞奔并跳着把自己的脚印踩得纷乱,希望能混淆警方的视线。他并把门口放置的偷来的粮食口袋背上,通过双桥火车站旁的涵洞藏到附近的田野里。 然后……然后天就快亮了,他也不回家了,直接去兽医站上班,警方自然没能找到他回家的脚印,又让他在败露的门槛上缩了回去。 胆大,敏捷,熟悉当地情况,习惯作伪装,而且从来没有和监狱打过交道,思路上毫无和惯犯一致的地方,让李宝城一次次逃脱了警方的陷阱。 冬去春来,虽然下了不少功夫,“十八里店飞毛腿”依然毫无踪影,给处理这个案子的干警带来了极大的苦恼。八零年前后,重大案件少了——八十年代前期堪称中国治安的黄金年份,整个社会风气也一片蓬勃向上,人心安定——十三处分家,张良基有新的工作,但是对“十八里店飞毛腿”耿耿于怀的张良基愣是立了军令状,把这案子带着走,可见跟这个案子使了多大的别扭劲儿。 “十八里店飞毛腿”成了北京警察的麦城。 老孙说,当时做了一件很繁琐枯燥的事情,后来证明这是警方对该案破获的最大贡献——警方根据案犯的犯罪特点,遗留痕迹和作案目标,把三百多起不同时期不同地点的案件归纳到了一起,设立成为一个卷宗。按照警方的结论,这些案子,都应该是一个人所为,所以,一破皆破。 本来,是想多写点儿失败中的警察有哪些甘苦,看了一段文字后,觉得还是不要画蛇添足为好。 这段文字是咱们一个从警的兄弟写的,从背景看,好像是有个教授和警察同志同甘共苦,考察一番后写了报告来谈一线警察的艰苦,发表在公安内部刊物上。按说,这是个好事儿,可是警察看了,几乎雷倒。 原来,这位教授是这样写的——“该省民警90%以上有胃病、关节炎等职业病,一线民警几乎全部有病,没病的,都是刚参加工作的。” 写到这儿,虽然说咱们有病吧,警察们还能接受,毕竟人家这是好心。然而,再往下看——“一线有三分之一的民警因为心理压力大,而患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病症状,这三分之一中有一半完全符合精神病患者症状。” 这就不雷不过了~警察同志对此总结道——以此类推,我国很大程度上是在依靠疯子维护社会治安。 随后,该局办公室和政治处几位无聊的,便按照民警名单分析,看是否能在全局找出三十个疯子来…… 可见,外行,有时候表扬也做不好的。 还是专心说案子吧。 话说,79年以后,“老流氓”沉寂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警察们见面谈起,都有一个不好的推测,这老小子恐怕是年龄大了,干不动了,闹不好,真会被他这一辈子逍遥法外。 这说着说着,老孙可是没有想到,一个意料不到的机会,象一块砖头一样,哐当一下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老孙说邪了,这案子破的,竟然是因为公安局要整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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