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和病危通知单
想长寿这些不可少 http://www.bdfyy999.com/bdf/jiankangzatan/36325.html 昙花和病危通知单 ——日记中的两个故事 我和小孔在傣族村寨 小孔是我的爱人孔继华,可我从来没有直接叫过她的名字,都是叫小孔,除非向别人介绍她。她也一样,从来都是叫我端阳。这还是我刚刚发觉的。 我们都是年到昆明军区国防文工团(那时还叫昆明军区政治部宣传队)的,新兵分队就在一起,后我到创作组,下到独龙江一连当兵锻炼,她到舞蹈队跳芭蕾舞《红色娘子军》,没有什么联系。当我回到昆明时,她却因膝盖半月板受伤而调到舞美队。她们那批学员,入伍时不过十六、七岁,文革前小学都没毕业。她也一样,但她喜欢看书,正巧我的书很多,便找我来借书,除了古典文学,还有世界名著,她都看,一来二去便产生了感情。当时我们还是学员,不许谈恋爱,但这种事是禁不住的。年在广州举行全军文艺会演时,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我还带她见了也来观摩会演的我的母亲。这些细节就不谈了。 年我调到铁道兵文工团,她还留在昆明,她觉得要想进京很难,便提出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这反而促使我决定马上结婚。当年我们就结婚了,但接下来便是长达四年多的两地生活。个中滋味凡是有此经历的都有体会,我只选两件事。 为了保持原汁原味,我还是选用当时的日记。 年9月12日中秋 一上午都和小孔在一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太少了。(注:我当时在昆明休探亲假,第二天就要返回北京) 下午和王学成(注:战友)一家包饺子。 又是中秋,我和小孔种了七八年的昙花长出四个骨朵,今晚上就要开了。大家都说这是好的预兆。小孔尤其高兴,因为从花骨朵刚刚冒出来时,小孔就预言中秋开,别人都不信,她却始终坚信不疑。后来长大了,王秀英说10日就要开,赶不上中秋了。小孔仍说肯定中秋开。到今天下午,花蕾迅速膨胀,晚上开已成定局。我也对小孔讲,这四朵花代表了我们可能要实现的四个愿望,我说最先开的那个最大的,就代表小孔要军调到北京的期望。小孔突然脸一沉,面露犹豫,原来其中有一朵一直没有再长,晚上可能开不了了。她讲:这朵就是她,要萎缩了。我也不免有点伤感。是呀,本来四朵要一齐开的,怎么一朵突然不开了呢?这预兆着什么呢?我不敢去想,虽嘴上去安慰小孔,心里也是相信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晚上,果然只开了三朵,开得特别好,这更显出那朵的孤寂、冷落,给这良宵美夜增添了一点凉意。还好,今晚月亮特别好,昙花也开得特别大,动人心弦。是呀,世界上的事怎么可能十全十美呢,总是要有缺陷,有遗憾,有不足,甚至有死亡,敢于正视这些,心里还是愉快的。人不能因为今后总要死的,就一生愁眉不展。 九点半钟,王学成夫妇回来,我们四人加上老宋家的三女儿、四女儿,一起骑车去海埂(注:在滇池边,我们驻地西岳庙离滇池有十几里路,当时还全是农村)赏月。去海埂的路上,真是月明风清,稻谷飘香,青年男女相约而去。海埂边上,一伙伙青年聚在一起,放着录音,吃着月饼、毛豆、花生、板栗,有的还跳起舞来,甚至还有人下水游泳。月光映在水中,散成无数的光斑,远处渔火明灭,黑黝黝的西山也亮着一两盏不熄的灯火,此景此情,令人入迷。回来时,已是十二点多了,一路上,还有人不断地往海埂涌去。 回来后花开正盛,但已有盛极必衰之感了。 9月13日 一起床,就有一块阴云笼罩在我们的上空,我们都感觉到了,可谁都没有去说。 吃过早饭,就去买梨,有心无肠的,我说别买了,她说还是买点吧,也懒得到远处去买大的,在门口买了点小的就回来了。 睡了一觉起来,开始照相,一直说好好拍几张人体像,可一直没时间。我一下子就拍了一卷多,似乎是空气好转了些。然后又开始做晚饭,也是简单弄了一下,喝了点酒。 昨天剩下的那朵昙花今天晚上如期开了,小孔说这是她,总是孤独地开放。临走时,我和小孔再去看一眼昙花,王学成误会了,一把将花掐下来,让我带走。小孔一见就惊叫起来,看得出她非常惊异、伤感,又无可奈何,“这是上帝安排的,我就像这朵花,还没开放就夭折了。”真是太巧了,我也竟一时无话可说,难道小孔的命运真的像这朵昙花一样吗?小孔送我上车,一路上都在谈着这朵昙花的命运。最后我还是让她把它带回去,插在水里,还可能会继续开放。 在车站,小孔对我说:“你回到北京就忘了我了。”我说那怎么可能,你在我的心里,这个位置是任何人不能侵犯的。她说:这个小院子封起来,不会让别人进来,可你会另外又开辟一块新的地方。我真是这样吗?我爱小孔,可是……哎,人啊,你有时是多么软弱。 小孔画在宿舍墙上的敦煌壁画线描 年我去昆明探亲,我们原打算6月份一起去趟苦聪山,可她们团不批她的假,我只好独自去了。此行收获很大,回来还和小孔就修改剧本《苏玛司措》进行过几次讨论,可就在这时,死神却突然飘到她的头顶,差一点把她带走……还是看我的日记吧: 年7月21日(补记) 7月13日上午,小孔烧未退,去医务室,周医生给打了退烧针,并开了住院证明,因没找到驾驶员,未去成43医院。 下午午睡起来,小孔又烧到39度,我急忙找车。中午时,因烧退下来,小孔不想去住院,我也觉得如可以不住,还是尽可能不去住。 4点钟到43医院,先经门诊验血,检查,当时体温不高,37度左右,但医生罗晓燕(她后说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注意了一下她的签名)说扁条化脓,我说周医生(我们团的)没发现,她讲一看就应该发现。同意马上住院。 4:30分左右住进内三科37床,医生检查后说要先输液。因迟迟不来,我于5:10分左右去内一科找刘西一趟,因小宋明天回京,她回家去了,不在,我又返回内三科。这时医生已开始给小孔输液,此时大约5点半钟。刚开始输液时,测了一下体温,也还是37度左右,并不发烧。小孔自己感觉身上发冷,并告诉了医生及护士。 输液前,小孔曾跟我讲,输液也很危险,小廖就是因输液死的。我说你不要顾虑太多,没关系,输液有好处。但这句话在我心里无疑起了作用。 输液五分钟后,我摸小孔的手是凉的,医生来问过,告诉他手发凉,他问什么时候开始,说输前就开始发冷,他没有在意,摸了一下小孔的手走开。 又和一个护士讲了手凉,她也没说什么走开。 又输了十几分钟,小孔仍觉得冷,我说输了液会好得。我总觉得她有点担心的样子。 快6点了,小孔劝我回去吃饭,我说我再等会儿,看有什么事没有。 6点钟时小孔又劝我回去,她一共说了三次,我讲,回去也打不上饭了,去回去煮点面条就行了。 我当时心里真有点动了,我想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如果我真的回去了,那一切就全完了! 我当时没走,心里总有一点预感,直到现在也说不清为什么没走。当时小孔病不严重,只是扁条线发炎引起高烧,现住了43医院,不会出什么事了。可我没走,恐怕就是小孔讲的那话和她的手太凉。 6点10分左右,她觉得冷得不行,我也觉得不妙,我还不知道当时应把输液管马上拔掉,而去找医生。一个女医生一听马上来了,当即将管拔掉。这时我发觉小孔冻得发起抖来,嘴唇也开始变色,医生转身去叫人,我问出什么事了,她讲:一切正常,没事。但马上来个护士,要给小孔打一针。小孔已开始抽搐,我使劲按住她才在臀部打了一针。 这时大约为6:30分,一下子来了一屋子医生,我开始意识到不大妙,但没想到有那么严重。 医生急速地问了我小孔过去的病历,我说她除美尼耳外,没其它病,但对青霉素、庆大有些过敏。 这时小孔抽搐越来越厉害。氧气瓶也拉来,给她输氧,将一根细管插入鼻孔,小孔却不住地张嘴,还说:“给我吃什么?我怎么什么也没吃到。”我看到旁边的医生吃惊了,我趴在小孔身上问:“你说什么?吃什么东西?”她说:“不是说给我吃东西吗?”我说:“不是,是输氧。”她说:“我还以为给我吃东西呢。”这时她失去知觉,手在空中乱抓。我一看脸,鼻子和嘴唇之间部分变成青色,医生用手电照眼睛,我亲眼见到瞳孔迅速扩大,当时我一下子就软了,我知道,瞳孔放大是死亡的表现。 我已经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也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感情,医生开始抢救,我不敢看这种场面,感情上支持不住,医生急忙把我送到值班室,还给我一瓶葡萄糖水喝。 小孔在昏迷前还对我说:“我们回去吧,不在这里了。”当时医生也站在旁边,一直追问她哪点不好受。 以后的三个小时我一直在值班室,只见医生、护士匆忙地跑来跑去,我越来越预感到情况不妙,我几次想过去看看,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我想了很多,想到那可怕的结果——死亡,一切迹象都表明了这一点,可我仍不敢相信会有这种结果,这怎么可能?!我也不能没有她!可是一霎那,我还是出现了一种真空感,小孔真的离开我了,而且就是在这几分钟内,我又不禁痛哭起来。 我问医生、护士,都不告诉我真情。 医生来打电话,通知院领导、科主任,这才透露出几句实话,小孔已经病危。 全医院都骚动了,不大功夫,院长、主任等全来了,一些医生也来了,有一大屋子人,开始讨论抢救方案。 我的神经受不了,到了院子中,我只有祈祷上帝了,我看着满天星空,没有一颗流星,我似乎有了一点安慰:小孔不会死。 这时刘西和小宋来了,她们也愣了,急忙去病房,后来她讲,她们帮助按住小孔不断抽动的腿…… 我还是大着胆子去看了两次,我怕以后我再也见不到活着的小孔了,我见她痛苦地躺在床上,四只手脚上全是吊瓶,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还粘了一个橡皮膏,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我急忙把头缩了回来。 小孔终于醒了,我去看了她一次,她睁着两只放大了瞳孔的眼睛四处搜寻着什么,表情十分平静,瞳孔放大后,看不清东西,我离她更近了,我叫她,她听见了,还点点头。我忍不住,扭头就哭。刘西让我不要这样,我擦干眼泪,和小孔说了几句话,叫她放心,一切都过去了。小孔朝我笑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带着一种疑问的表情。我也朝她“笑”了一下,然后马上离开病房。出来后我泪流满面,她的笑更使我心酸。 病危通知单 抢救还在进行,9:15分,医生到值班室开病危通知书,我看见病危下面就是死亡,离得多么近啊! 十点多,刘善勇和李学斌来了,我想叫王学成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是无法料理这些事的,可他去看夜场电影了。 又经过一个多小时抢救,小孔有好转,这时又有两个病人也因输液出了问题,进行抢救。 危险仍没过去,我稍微平静了一点,这时内心开始对小孔进行忏悔,想起我种种对不起她的地方,想起她种种好处,如果她真不在了,我以后是不会再结婚的了。还想到她的小说还没有来得及写,一个天才难道就这样毁灭了吗?…… 十二点多王学成来了,之前赵元善也来了,和王同来的有李四喜。最后只留下王,别的人都让他们回去了。 我和王坐在院子里,有时闲聊几句,我总是心神不定,半个小时叫王去看看,我自己不愿去看,我既想知道真实情况,又怕得到不好的消息。 我们一直坐到天亮,王学成还给我带来一碗冷面,可我无法下咽,一咽,就感觉胃里有个东西在往外顶。 刘善勇对我讲,小孔不错,这次争取指标回京,不行就留下继续工作。李学斌也说,小孔业务好,彭荆枫问他,他也这么讲,只是你在京,她才走。这些话我根本就听不进去,现在关键是闯过这一关。 天亮后,医生们劝我们回去休息,我和王学成又看了小孔一下,她神态仍十分清醒,甚至不想睡,而且一点也不紧张。一再跟我说:“你累了,你回去休息吧!”也劝王学成回去。 7点钟我又回到西岳庙,所有的景物都使我想起小孔,可现在我却是一个人回来了,她生死未定,特别是回到屋里,一切如旧,尿盆还没倒,散发着臭味。我似乎看见小孔仍然躺在床上,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可是就几个小时,却出了这件事,我不知道小孔是否还能回到这小屋子里来,如果不能回来……其实离开这间屋子不过十几个小时,可我觉得好像离开了一年之久。我躺下不到二十分钟,越想越难受,又担心小孔的事,于是我又爬起来,回到43医院。 小孔一见到我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说:“我睡不着,来看看你。”她没再问什么,也没说什么,我感到她是很高兴的,她愿意我留在她的身边,只是觉得我太累了。 这一上午我就守在小孔身边。直到下午才撤了特护,也就是说解除了危险,这时我才松了口气。 晚上我仍守在小孔身边。 小孔脱离危险后,连医生也说,是我的精神感动了上帝。 手术后,医生自己也承认:真玄!刚开始抢救时,连方案都来不及研究。 事故原因大约是胶皮管消毒不好。 43医院一下子就传遍了,西岳庙也传遍了。 15日下午,我才认真睡了三个小时,别人都说,小孔病好后我得生一场大病。 刘西送来桃子和芒果,医生说可以吃。我给小孔吃了两片。不幸的事又发生了,16日发现拉痢疾,真是祸不单行。 要让转传染科,我们不同意,怕传上肝炎,传染科也不收,怕负责任,只好在内三科治疗。 17日晚上,不得不转到传染科,给了一个两人的房间,我也就陪住在里面。 我倍加小心,买了块药皂,每天不知洗多少次手,可不能再传点别的病了。 18、19、20、21日,医院,很少回来。 21日停药,如化验无菌,星期日可出院了。 在那关键的三小时我所感受到的,恐怕连十分之一也没有写出来,我真实地感受了一次失去小孔的打击,我发现我现在更爱她了,当看到她转好露出愉快的微笑时,我心里真是甜蜜蜜的。 这篇日记我始终没敢再看,直到最近在录入日记时才重新翻开,虽说过去了将近四十年,那浮现在我面前的一幅幅画面还是那么触目惊心。好在幸运女神眷顾了小孔,躲过了这次灾难,接着她军调铁道兵的命令也下来了,就在铁道兵即将在年1月1日脱离军队编制之前,调到了北京。 再补充一句,这两篇日记小孔也没看过,我写完这篇文章她才看到,她说细节都记不清了,医院抢救时,她产生一种幻觉,好像进了一间手术室,她躺在手术台上,四面都是灯光……后来就不知道了,醒来时觉得是做了一场梦。 年3月3日整理 王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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