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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的重量(短篇小说)

肖桂华

温梦依如同她的名字一样爱做梦。而梦中的内容和风格也大多都是温温的、脉脉的,不是风调雨顺就是暧昧不清,所以她对于做梦非但不恼,甚至还有几分窃喜和企盼,因为在梦中与自己缠绵悱恻的人往往不是大奎,而是一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甚至模糊不清的人。这些“不轨”行为,她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尤其是大奎。但她会在自己体内萌动,恰巧大奎又不在身边时,将这些东西翻腾出来偷偷地自己品味。如此说来并不是质疑温梦依的品行有问题,事实上,她在实际婚姻状态中基本上是属于比较安分比较规矩的那种。我为什么要用“基本”和“比较”这种伸缩空间比较大的词汇,而不是那种“完全”呀“特别”呀什么的呢?因为咱们都是成年人,或者说是过来人,所以说话一定要客观,坦荡些。否则就闭嘴,千万别白白地浪费别人的时间。人这辈子谁不想好啊!可真正遂心如意、心想事成的能有几个?现实生活中实现不了的东西可以在梦里找补找补,不有那句话嘛—你做梦去吧!可见梦里的东西都是虚幻的、非现实的。但从人们把这些“见光死”的东西称之为“美梦”的这种说法上看,就足以证明梦这个东西确实给人们带来了许多难以言表的美妙和满足!尽管大多都是意识流的。人类习惯于用“高级”这个词汇来将自己区别于其它动物。其实那些低级动物遵循生存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灭你没商量,尽管血淋淋,但很简单。而我们人类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要与自己的各种欲望厮杀,同时还要与诸多的规范相伴终生。这就是人类产生苦恼的根源。这个问题一定要弄明白,否则人家会说你二。温梦依偶尔也做些个噩梦,但醒来就忘了。她觉得那些个噩梦只是一不留神撞进来的,稍纵即逝,干嘛要记住它。人算不如天算。温梦依真正的噩梦是从她五十八岁时骤然降临的,而且毫无征兆~一向健硕、挺拔的大奎,在一个风和日丽幸福祥和的日子里轰然倒塌!犹如许多中年男子一样,昨天还是苍松翠柏,今天突然就成了烂草一团。当“大脑中动脉血栓”的诊断书落在温梦依手里的时候,那张轻薄的纸片犹如女娲手里脱落的天石,瞬间就将她砸得灵魂出窍、血肉横飞!温梦依出生在我国东北的某个城市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教语文,母亲教地理。教地理的母亲除了熟知地图上的亚洲、非洲、欧洲、南美洲、北美洲、南极洲、大洋洲之外,其实她这辈子连本省都没出去过。父亲则不然,他拥有另一番风景。他除了把课讲得春华秋实、风光无限,还会将杜甫、李白、白居易一干人等的诗啊词啊的拈入口中,再慢慢地咀嚼、品味。时间长了竟有了些酸味。温梦依这个名字就是他从李商隐的《春雨》“远路应悲春晼晚,残宵犹得梦依稀”中而来。由此可见她父亲大人春花秋月、多愁善感的性情。温梦依还算争气,她除了秉承了父母良好的先天条件外,还优选了他们的遗传基因,以至于成年后的她亭亭玉立、气质不凡。她的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高挑的身材散发着优雅的品味。虽然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那是历史原因造成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众多优秀男子猎取的目标。他与大奎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分配到了同一个大型国企。这是个上万人的地界,人才济济,各路豪杰。温梦依的出现犹如一朵盛开的雪莲,引得众人仰视并纷至沓来。说实话,大奎的条件在她的追求者中算不上是最好的,但温梦依最终还是选择了他。毕竟是同窗,知根知底。再就是大奎的形象太帅,用鹤立鸡群来定位一点都不为过:他身高一米九零,身架英挺,四肢修长,五官俊朗,配上那一头油亮浓密的卷发,在当时不知道迷乱了多少小女子们萌动的春心!盘点婚后几十年的生活,温梦依感到舒心、满足。自打女儿一家在北京定居后,他们俩也迁居到河北省内的一个小城,一来是离女儿近,二来是这里的气候好,尤其适合养老。当然了,谁的生活中都难免坎坷、乏味,满汉全席让你天天吃你也受不了。甭管怎么说,她和大奎一路走来虽未领略到奇峰异岭、海市蜃楼,但幽香入怀、雨后彩虹般美妙的感觉倒是时常有之。如果就这样相安无事地了此一生也就罢了,谁料想老天爷有一天会把灾难降临到她的头上呢。温梦依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初夏的早晨,当她美滋滋地把大奎从淘宝网上新拍下来的妃色裙装穿上,在穿衣镜前自我欣赏一番后,便和大奎相伴着去了菜市场。她俩的出现无疑是这条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徜徉着的温梦依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在愉悦地玩味着路人的艳羡和大奎的得意,陶陶然间竟脚下生花,款款地摆动出一番别样的景致。不经意间,她忽然觉得大奎的脚步似乎慢了些,落在了后面。待温梦依回转身去时,这才发现大奎的脸色不对。她忙问道“你怎么了?”大奎小声说道“没事儿,就是有点儿不得劲,脸上有点儿发麻。”“医院去看看吧。”“不用,先回家吧,可能歇会儿就好了”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大奎忽然停下,瞪大眼珠,呼吸急促,脸色铁青,大汗淋漓,鼻涕、口水也随即而下。温梦依见状,吓得惊慌失措,口里叫着“大奎!大奎!你怎么啦?!”急忙扑上前想去搀扶他。就在她抓住他的一刹那,大奎象一堵墙似的颓然倒下。路人们闻声忙聚拢前来,他们看到是一对昏然倒地的中年男女,男的脚下只剩下了一只鞋,女的那身质地考究的妃色裙装此时已七扭八歪,并且沾满了土……经过三个多月的住院治疗,大奎总算是出院了。但大奎永远不再是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老帅哥了。“大脑中动脉血栓”是这种病中最常见的一种类型。它以偏瘫、偏身感觉障碍、偏盲(三偏征)为典型症状。有的还会伴有不同程度的失语、失用和失认,有的还会出现病灶侧的原发性视神经萎缩、动眼神经麻痹和视网膜动脉压下降等。大奎万幸的是还没糟糕到如此地步,他目前思维和语言功能还算可以。但他的“三偏征”却是非常典型。眼下他的左半边基本上已经废了,如果想去看看外边的光景,那就只能借助轮椅了。回到家的温梦依叫邻居们下了一跳!医院使了什么魔法,在短短的三个月里竟把那优雅恬适、风姿绰约的温梦依折磨成一个憔悴、干枯、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看着邻居们惊异、惋惜的目光,温梦依也不禁心里一酸。但这种感觉好像一阵秋风掠过,转瞬即逝,因为她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没时间顾影自怜。每天清晨温梦依都要早早起来,匆匆地梳洗过后,提起菜篮子就奔了市场。她要在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采买最新鲜的蔬菜。她把目光投在那些芹菜、胡萝卜、西红柿、黄瓜、木耳、海带等,从中选出今天要买的几样。再买一块王老五的豆腐,他做的豆腐质量好,不掺假,吃着放心。香蕉不能忘了,那是宽肠的。再就是买些玉米面和小米,它们都是些纤维高的食物,是大奎这类病人的首选食物。回到家的温梦依就会像个陀螺一样地转个不停。她首先奔到厨房,把刚买到的东西安排好,再把昨天泡好的黄豆放进豆浆机里。早饭打对得了,就服侍大奎起床。如果护理垫上是干净的,证明大奎没有出现失禁的现象,那么大奎的情绪可能就会稳定一整天。如果垫子上不干净,大奎的脸上就会阴云密布,似乎那些骚臭的东西是别人放在他的裆下成心恶心他似的。今天还好,没有发现敌情。她忙上床给他穿好衣裤,然后推过轮椅。接下来,温梦依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把他弄到轮椅上去。她先站到他的前面,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就像搂住一棵大树,然后再把它连根拔起。在那一瞬间,温梦依觉得自己从脚后跟到脑囟门都在使劲,如果这中间任何一个环节略有懈怠,那结果都会很惨。还不错,拔树的过程还算顺利。但这仅仅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是如何把大奎放到轮椅上。温梦依先是扶着把大奎在原地转个方向,再将大奎的屁股对准轮椅,然后把他的右臂放在自己的后脖梗子上,她则撑住轮椅的两边扶手,慢慢地让大奎落坐在轮椅上。因为大奎的左半边身子没知觉,仅用一只腿支撑着全身二百来斤的重量谈何容易!况且大奎曾经卧床三个多月,不说是一滩烂泥也差不多少。人家都说越是腿脚有毛病的人越是胆小。别人啥样咱不知道,反正大奎每次都是把所有的劲都使在了那只好手上了,所以温梦依每次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好像断了一般的疼痛。接下来她会把他推到卫生间,给他洗脸、刷牙、刮胡子,再推他到餐厅吃饭。饭后再把他推到客厅,服侍他吃药,然后打开电视,把遥控器递到他手里。就着这个空挡,温梦依紧着收拾房间。大奎的床单是每天必换的,大奎爱干净,她不想让他感到委屈。等她把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都收拾完毕,已经快十点了。她喘了一口气,来给大奎做第一次按摩。温梦依从来没做过按摩,更别说给别人做按摩了。自己不做是因为除了大奎以外她不愿意让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自打大奎得了这个病,她就知道想痊愈是不可能的了,能达到生活自理就已经是最佳状态了。这期间,除了药物治疗外,康复训练是最重要的,其中按摩就是很重要的一项。为此,在住院期间她就观察、请教给大奎做按摩治疗的中医大夫,出院后又下功夫阅读有关这方面的书,还经常上网查资料,所以她很快就掌握了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她先从头部做起,首先按摩阳白穴,接下来是攒竹穴、承泣穴、迎香穴、太阳穴、下关穴、翳风穴、人迎穴等。头部做完再做左上肢,接着再往下做下肢。至于手法嘛,温梦依不可能像专业大夫的那般的道,但凭她的感觉和悟性,她就知道什么穴位就应该用什么手法。最开始时不免有些笨拙,几次下来后就有些熟络起来,到现在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了。她记不得给大奎做了多少次按摩了,她只知道一有空就会在大奎颓废的身上用心地按、拿、推、擦,振、摇、拍、掐……当做完这些,温梦依通常会累得一身大汗。但是她没空歇着,因为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事情正等着她呢。每当晚上把大奎服侍上床后,温梦依就觉得极度疲乏,浑身每一处都酸痛。她有时候真希望能够一觉睡死,永远不要醒来,只有这样她的苦难才能有了尽头。要说这些苦啊累啊的还不是让她最难过的,让她最头疼是大奎的消极状态。到现在他还是对康复训练充满了厌烦和恐惧,只要一提练习走路,他就大发脾气。今天温梦依来到大奎的眼前,她用最轻最软的声调对他说:“大奎,咱们练习走路吧。”大奎听到这话,立刻就拉下脸,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练什么练,你看哪个瘫巴练好了?我现在就是等死,早死早好,省着你也跟我遭罪……”“大奎,你怎么又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得这种病的人就怕随弯儿就弯儿,大夫不是已经跟你交代得明明白白的吗,康复训练那是必须做的,你跟大夫保证得好好的,怎么回到家你就耍泥腿了呢?”“我就是耍泥腿!敢情你是站着说话腰不疼,我这左半边跟没有一样,我站都站不起来,还让我走道?!你滚!滚、滚一边去,我不爱瞅你!”自打大奎得病以后,他的性情大变,他易悲、易怒,动辄就大喊大叫,往日的温厚不知所踪,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对不起他。温梦依的脸色煞白,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自打大奎得病,她几乎与他日夜厮守,很少到她自己的卧房。如今看着眼前整洁的床铺和各种摆设,她忽然觉得很陌生。再看看梳妆台,那上面摆放着高贵依旧的迪奥系列化妆品们静静地端坐着,它们正在用一种怯怯的神情注视着自己往日殷勤的主人,那波光闪闪、充满委屈的目光分明在说:我们怎么了,为何遭此这般冷落?此时温梦依不禁悲从心来,仰天长叹……忽地,她对面出现了一个老妇人。只见她一头灰白的头发干燥凌乱;塌陷的眼窝暗淡枯竭;一张黄塌塌面孔象一张用旧了的牛皮纸糊在了脸上,如果不是那往日轮廓精致的五官尚存,温梦依真的认不得那镜子里的人竟然是她自己!想想往日的娇宠与风光,看看现在的落魄与苦难,霎时间千种委屈、万般酸楚奔涌而来,温梦依不由得泪如滂沱,一泻千里……突然,她抓起一个褐色的瓶子冲到面若死灰的大奎面前,声泪俱下的说道:“付大奎!你个孬种,你个混蛋!你不就是得了个病吗?你至于这样吗?再说了,是我让你得的病吗?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现在都熬成什么样了!你说说,这几个月来我哪天过得是人的日子!我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你早点儿恢复,让你活得好一点儿。你不说体谅体谅我,还变着法儿地折腾我,好,你不让我活,我今天就死给你看!看以后谁还管你,你就等着臭在床上吧!”说着,她打开瓶盖,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一转身又跑回屋里大哭起来。泄洪后的水流平缓了许多,温梦依舒服了许多,痛哭变成了缀泣。“妈妈,妈妈……”温梦依似乎听到了一个男人低声的呼叫,那叫声悲凉,里边还夹杂着哭声。怎么会呢?女儿女婿早已回了北京,这屋里只有她和大奎两个人,怎么会有男人叫妈妈呢?“妈妈,妈妈……”叫声又起,近似哀嚎。温梦依突然浑身一颤,疯了似地奔向客厅——果然是大奎!只见他摔倒在地,整个人倭在沙发和轮椅之间,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见到温梦依,他一边呜呜地哭泣一边嗫嚅着“妈妈,妈妈……”此时的温梦依看到这般的大奎如万箭穿心!她扑向大奎,一把把他搂在胸前痛心地哭道:“大奎!我来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赌气,把你摔疼了吧?我是你的梦依,我在这……”话还没说完,大奎伸出他的右臂使劲搂住温梦依,随即把头死死抵在她的肩上继续哭诉着:“妈妈,妈妈,别丢下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知道我现在很丑,又是个废物,我害怕你嫌弃我,梦依,要走咱俩一块走,你可千万别丢下我,我真的很害怕呀……”“大奎,不怕啊,我怎会丢下你呢?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只要你争气,打起精神来,好好锻炼,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大奎,咱俩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你说是吧?”“梦依啊,我的好老婆,你说的对!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说实话,我不是成心气你,我是整天看着你为我吃苦受累的,人都脱了像,我这心里跟针扎似的疼……可我又没办法,有时候我真想死了算了,你还能找个好的……可到头来又舍不得死,一着急,就拿你撒气。梦依啊,以后你就拿我当儿子,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只要你不丢下我,怎么都行!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咋地就咋地,行吗?”“大奎啊,你可要说话算话啊,只要你以后不怕吃苦,好好锻炼,我再苦再累也高兴啊。”“医院洗胃去,你要是有个差错我是指定活不成了!”大奎焦急地说道。温梦依先是一愣,然后抿嘴笑了,说道:“洗啥胃呀,那是可乐。”大奎也一愣,等明白过来就咧开嘴笑了。笑着笑着,不由得两行热泪又流了下来。热辣辣的阳光喷薄而入,耀眼的光束似乎在转瞬间就将屋子照得亮亮堂堂。温梦依此刻顿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她起身拉过来轮椅,而手里的轮椅似乎也像是被注入了血液因而变得热乎乎的了。温梦依望着眼前的轮椅,忽然觉得它其实很轻,轻得象片树叶,一阵微风就会把它吹走。须臾又觉得它很重,重得象座大山,她必须得放下身段、弯腰弓背,拼出一身的力气才能将它背负起来。啊,太阳真好。她深吸一口气,将展开的双臂伸向了大奎。没过多久,温梦依和轮椅上的大奎双双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其实人们的好奇心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现如今这类患者比比皆是,只是人们觉得这倒霉的事落到他俩头上实在是有点儿可惜。温梦依一如既往、从容地面对各种目光,她知道不管别人怎么看,日子还得自己过。现在她的心情好多了,抽个空她去染了发,又穿上了女儿给她新买的运动服,嘿!这精气神儿立马就有了。尤其是大奎的变化让她无比的欣慰,他不再发脾气,积极配合训练,通常练得大汗淋漓还不肯歇息,今天就是他自己扶着楼梯扶手下的楼。趁着大奎坐在轮椅休息的时候,温梦依又开始为他做起了按摩。尽管程序经常变化,但温梦依的手法现已娴熟得很,只见她将大奎死蛇般的左臂握在手里,随即舞动着双臂,上下翻飞,灵活的手指不断地跳跃在内关穴、合谷穴、曲池穴、少冲穴、中府穴、侠白穴……其情景有如一个激情四溢的乐队指挥家引领着旋律,在亦或低沉、亦或激昂的音域里游弋纵横,放歌生命!因为大奎的左脚下垂、呈无力型,况且内翻比较严重,所以温梦依在按摩大奎的左下肢时加倍用功。她不惜力气,在他的阳谷穴、梁丘穴、解溪穴、足三里、三阴交等穴位上反复按摩。她还会双手握住大奎的小腿高高举起,再把它砸到地上,咣、咣、咣……那情景像极了一个砸夯的场面。温梦依觉得她手里握着的不是大奎的残肢,而是厚重结实的木桩,那一下一下砸向的正是一幢幸福小屋的地基,她必须把每一寸土地夯实,不容有半点马虎。练习走路是大奎每天的必修课。你看他精神抖擞,踽踽而行。由于身体的重心都在右侧,再由右侧的力量带动全身,所以走起来即艰难又怪异,就像一只脚踩在泥潭里,另一只脚在岸上,每走一步就好像一下一下把陷进泥潭里的那只脚吃力地拔出来。温梦依俨然像个教练,大奎的成绩如何,就得看教练的本事了。她通常与大奎面对面,她倒退一步,大奎就前进一步。在她鼓励、热切地目光中,大奎每天都在艰难地行进着。他觉得她就是太阳,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跟着太阳走,永远不回头。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温梦依手里的轮椅竟无声地碾过了春、夏、秋、冬。而大奎不懈的跋涉也创造了新的纪录,他的病情不但控制得很好,而且功能的恢复也有了喜人的进展。这天,温梦依在厨房里忙着,大奎拄着拐棍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忽然一阵鞭炮声激烈地响了起来。温梦依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眼神里也不由得多了些内容,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奎。俩人对视一阵,只见大奎眼珠一转,小心地说道:“又是谁家的小伙子屁眼儿朝天了?”一阵哈哈地大笑声炸响了。温梦依弯腰捂肚,浑身颤抖,笑出来的泪花挂在眼角,手指点着大奎却说不出话来。原来他们夫妻之间以前有个小节目,每当听到别人结婚的鞭炮声,大奎都会猫哭耗子似地说道“咳!又是谁家的大姑娘遭殃了。”每每到了这时,温梦依先是忍不住嘻嘻地笑上一阵,然后满目娇嗔地质问道:“怎么啦?眼馋了吧。”这时候大奎就会摆出一副赖了吧唧的样子说道:“谁眼馋哪,我又不是没尝过。”原本想大奎会把保留的经典节目原封不动地重演一番,谁成想他冷不丁地改写了台词,而且其内容和场景愈发地生动无比、活灵活现!难怪温梦依笑断了肠子。谁说老实人不会坏?老实人坏起来那才叫坏呢。这天晚上,大奎神色飞动,似乎白天的兴奋还未了。你听他喋喋不休地跟温梦依说着说那,到最后竟把手伸到了她的腰下。温梦依不免感到有些好笑,因为她知道大奎昔日的威猛早已随着那一声坍塌消失得无影无踪,今天干嘛要装神弄鬼的。想着他一直干扰她看电视剧,不由得伸手在他的左腿上掐了一把。“哎呦!”大奎疼得叫起来。大奎的叫声令温梦依有些惊喜,她有点不相信大奎的左腿上怎么会出现这么敏感的反应。她试着又掐了一下,结果大奎的腿猛地弹了一下,同时嘴里发出幸福的呻吟声。温梦依大喜过望、激动万分,她的手不停地在大奎的左半身上游走,一边抚摸一边嘴里急切地问道:“这里有感觉吗?这里有感觉吗?”大奎虽没说话,却用狂喜的目光盯住她,此刻他感觉她的手指就像一根电极棒,所到之处火花四溅,把那些曾经沉睡的神经族们一一激活,并要它们打起精神,努力工作。突然,大奎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抓住她的手,急切地将她引领到一座高山下……这是她多么熟悉、多么向往的山峰啊!她记不得有多少次为那里的美妙景致所痴迷,也记不得有都少回为那里的高唐云雨所陶醉。她眼下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翻身上马,扬鞭奋蹄,向着她心中的极地一路狂奔……这是个神奇的夜。这是个寻常的夜。人类的无常还在轮番演绎,少有人在意角落里那只轮椅的落寂。好在但它并不在意这些,此刻的它依旧凝神静气,养精蓄锐,每时每刻准备着负重前行!作者简介:肖桂华,女,年生人。山海关一中届高中毕业生。爱好文学和艺术。发表过的中篇小说有《小城大院》、《水袖翻飞》、《秋雨无声》、《吹歌人的天空》等。短篇小说有《洗澡》、《大萍》、《草帽》、《暗香》、《丑女》、《女人似水》、《轮椅的重量》、《感受孤独》等。散文有《秋皮沟的暖风》、《哦,樱桃红了》等。古风《孟姜女之魂》,诗歌《秋瑾歌》、《大歌慰忠灵》。还有多篇随笔、诗词。(图片选自秦皇岛市广播电视台主办、《视听之友》报社出版的《视听之友》)

(“山海夫”在此衷心感谢肖桂华校友提供佳作、玉照和个人简历)

一、“山海夫”附言: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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