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程亚平刚送走毕业班的学生，又迎来了新的七年级的小孩子。他们大多从乡村来，有的还从较远的穷乡僻壤来到这里，大多幼稚，胆怯而又做事毫无章法。萌是我新带班级的一位女同学，刚上七年级的她，高挑的身材，白皙的脸庞，衣着得体，笑靥如花。和其他刚上七年级的同学的焦躁幼稚相比，萌显然比他们懂事多了；和其他农村的孩子比，萌的气质又多了些城市的气息。在我眼里，她就是那初绽的花朵，美丽、芬芳、清纯。她第一天来报名，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暑假刚过，教室里的尘土厚厚一层，桌凳的摆放也因为假期的修理而七拐八扭。我安排附近几个熟识的新同学打扫教室，萌主动去帮忙。远远的我就听见她在给其他人分工。又听见她在指导其他同学打扫卫生。很奇怪呀，平时像这样的男孩子是很难调教的，但到了她手下，竟然都如乖猫一样了。萌不仅对同学态度谦和，做起事来也是有条不紊，我打心眼里喜欢这朵泛着清香的小花。第一周里，新同学之间比较陌生，课间很多孩子自顾自的走来走去，还有同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萌呢？热情大方的和周围同学打着招呼，那几个同学拘谨的笑容不见了，我远远看见她们手牵手走下了楼梯。这是一个多么特别的女孩子呀！举止落落大方，又不失少年人的纯真；热情洋溢又表现出了少年人难得的沉稳。有一次，英语早读，大多数学生呆呆的坐在那里。我知道，英语是很多农村孩子的弱项。走进教室，我环视一圈，萌微笑的目光恰好与我相遇。我想，这不是很好的人选吗？让萌领着大家读英语单词。“萌，你的英语怎么样，领着大家读，可以吗？”“可以。”萌大方地从座位上站起，在教室的过道里声音洪亮的领着同学们读英语单词、句子。一个班难得有一只“领头雁”，我为有萌这样一位优秀的学生而欣喜，看来我多了一只臂膀了。她也会影响并带领更多的孩子刻苦认真的去学习。作为班主任，我的管理也一定会事半功倍的。过了大约有半个学期。有一天早晨，萌的座位是空的。我也没太多想，她肯定是起床晚了，也许过会就到了。早读下了，萌依然未到。电话响了，是她妈妈打来的。“你是程老师吗？”“哦，是的。”“萌病了，我们要带她到西安去做检查，给你请个假。”“哦，我知道了。”“萌身体不好，平时在学校希望你把她看宽点，行吗？”萌的母亲幽幽地说。我也没太往心里去，这么小的孩子，不就是个头疼脑热吗？再说了，平时交代让照顾自己孩子的家长多了。萌是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孩子，她不需要老师的“宽大为怀”。第二天，萌依然笑容满面地来到学校，除过脸色稍显苍白外，她饱满的热情依然如故。我也只是微笑地看了她一下，算是对她的返校表示了欢迎。萌清纯的双眸显示着她豁达的心胸，萌的热情大方让她赢得了很多的朋友。课间时分，萌的周围总是围着一大堆男孩女孩。他们在和萌聊天，萌和他们一样孩子气，他们快乐的笑声在教室里飘荡。我以为这样和谐而充满少年天真的日子会在这里久久地让作为班主任的我微笑享用。我太喜欢看到孩子们纯真无暇的笑脸了。萌的同桌换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男同学杨。很多女孩子都会因为有这样一个同桌向老师提出换座位的请求。而萌微笑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真的很奇怪呀！从和萌做同桌的那天开始，杨的作业按时交了，上课在萌的督促下注意力也集中了，杨的学习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作为班主任，我也是难掩自己喜悦的情怀，当众表扬了杨的进步，我希望在萌的帮助下，杨能够持之以恒，神速进步。上自习，课余时间，很多次，我都看到萌耐心地给杨讲解习题，杨也因为萌的关心自信了许多。至今我还记得小组学习汇报时杨站在讲台上有条不紊的讲解《寓言二则》的情景，萌在座位上着急的挥手指挥的，同学们看到此情此景会心一笑的情景。那是在萌的指导下，杨最精彩的一次亮相。我以为杨在萌的关心和友谊的感召下，他会一步步赶上来的。又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萌的座位又空了。我想她会如上次一样，下午按时到的。突然有人到办公室找我。“你是萌的班主任程老师吧?”“哦，是的。”他自我介绍说是萌的叔叔。落座之后，他叹了一口气，告诉我，萌去西安治病了。“怎么啦，萌？”我非常惊异。“你是她班主任，我也就不瞒你了，娃得的病不好。”在我们这里说“病不好”，其实就是患了不治之症。“是淋巴癌，已经扩散了！”萌的叔叔长叹了一口气，“萌可乖了，她和母亲从西安“走”到了这里，可怜呀！”我明白了，他是说萌的母亲改嫁到了这里，可怜的孩子。“娃一直要来上学哩！唉！”“我来给娃办个休学证。”萌的叔叔几乎是叹着气说完了每一句话。知道了萌的身世及现在的情况，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就要凋落了，谁能眼看狂风骤雨吹走最美的花瓣而无动于衷呢？直到期末考试，萌的座位一直是空的。虽然我知道她已不能再来上学了，但我不愿安排其他同学坐到那里，我希望奇迹出现，我更不想让同学们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他们还太小，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同学们问起萌，我只是说她生病了，过一段时间就会来的。“你们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去看望她呀，毕竟她是我们中的一员嘛！”我多么希望同学们给她带来的快乐能够挽留这个即将逝去的生命。我也时时追问同学们看望萌的情况。其实我是想用这样看似无意的方式督促同学们去关心可爱又可怜的萌，去呵护这朵即将绽放却又要凋落的花朵。“老师，萌在打吊瓶，她说过几天就来学校了。”……“老师，萌又去西安检查了。”……“老师，萌住院了，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同学们纷纷向我汇报萌的情况，他们哪里知道，萌就要永远离开这个集体了。“欣，你这次语文考得不错呀！”我在表扬一位曾经语文成绩较差的女同学。“我去萌家了，她告诉了我一些阅读的方法。”我微笑但却伤心。该领期末成绩单了，萌和同学们一起来到了学校。她依然微笑着，只是脸颊有些苍白。我很难把萌和一个患绝症的人连在一起。“来了，萌！”我微笑招呼着萌。萌恬静地坐在同学们中间，翻看着同学们的考试成绩。又笑容矜持的和那个调皮的男生交流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见萌。第二学期开学一个月，当我再次询问萌的情况时，欣和另一位女同学表情滞呆，吞吞吐吐，低头犹如自语：“老师，我说不出口，你问航，他知道。”“是不是她已经去世了？”犹豫了一会，我索性直截了当的问。她们忧郁地点点头。十三四岁的孩子，对于死亡充满了无比的恐惧，甚至他们从不曾想到，死会和自己同龄的伙伴连在一起。由于萌的离开，这个班的孩子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好多。我不忍心把这个消息带给孩子们（其实很多学生已经听说了）。在一次全校举行的“感恩教育”会场，当主持人让我对同学们说点什么时，一时间，萌的笑容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同学们，对你们想说的话有很多很多。”我难抑自己的情感。“我所带班级的一位同学因患病离开了人世，当她的家长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无比难受，”我的声音哽咽了，“她是那么懂事，学习又那么刻苦，但是病魔却夺去了她的生命。”台下，我们班的同学们已经哭成了一团，“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在你们拥有鲜活的生命的时候，一定要倍加珍惜，要让你们青春的生命焕发出最绚烂的光彩；在你们拥有生命的时候，一定要发奋图强，让你们的生存表现出最大的意义和价值。”我们班的同学已经哭得不能自抑，声音号啕，双眼红肿。那次以后，我们班学习气氛空前浓厚，同学们之间的关系也空前融洽。萌的离去，使他们更懂得珍惜。听教学主任说，今年举行的“全国中学生读书竞赛活动”的获奖名单已经公布了，我有一种预感，凭着萌当时的悟性和广博的知识面，她一定会获奖的。见到那一摞荣誉证书，教学主任在一页页翻找着我的学生的名字，我为自己学生能够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而无比欣慰，既而有点兴奋。作为教师，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学生取得的好成绩更让人喜悦的呢？再往下翻，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萌。虽然我已经设想过看到它时的伤感，但我还是惊异，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萌获得国家级语文知识竞赛三等奖。看着那充满感召力和激情的荣誉证书，我忍不住叹惋。萌已经永远地走了，十四岁刚刚绽放的花朵，犹如昙花一现；美丽的春天里，她刚要锦上添花，却又疏忽间凋落。萌让我明白：生命不在于长短，重要的是要把灿烂温和的笑容留在生命的长空里。校园的花圃里年年岁岁一定有一朵绽放的花是萌，我们从来不曾怀疑过。

作者简介：程亚平，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农民诗歌学会副秘书长、铜川市文联委员、铜川市朗诵艺术协会主席、铜川市作家协会综合部主任、铜川新区文联副主席兼秘书长、铜川新区朗诵艺术协会主席。铜川市第三届“书香女人”、铜川市年“优秀志愿者”。出版诗集《打开天窗》，散文诗歌集《春光流年》（上、下卷）。其中，《春光流年》荣获第四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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